【卦山夜話】誰在門外？

夜晚的校園，少了噪雜的人聲，散發出與白天全然不同的魔力。

平時再熟悉不過的走廊，在夜裡也會變得陌生。

走進月光也無法到達的地方時，還有什麼東西是你熟悉的呢？

 

每天六點半，當辦公室最後一盞燈熄滅，系辦人員鎖上大門之後，

系館就會暫停白天時的功用，搖身一變成為校園角落巨大而靜謐的石碑。

但今天卻有些不同……

「你快一點啦！再拖拖拉拉的就趕不上了！」急躁的女聲催促著另一人。

而那人用著略帶不滿的聲音回答道：「來得及的啦，別再催了。」

這個不耐煩的人是坤翰，地理系系學會男公關；因為不擅長拒絕，總是在當團體中的濫好人。

而此次拜託坤翰幫忙的人是文琦，系學會美宣。文琦早該在一天前就準備好迎新時要用的道具，但她卻對自己趕工的能力太過自信，才導致兩人必須在深夜無人的系學會辦公室趕工。

 

雖然嘴上不斷抱怨，但坤翰的身體卻勤快得很。還不到三點，就把海報、掛牌和其他道具都完成了。文琦放下手機，打著呵欠說：「謝啦，沒有你的話根本就做不完。」

「沒什麼啦，」坤翰有些得意地說：「下次要叫我幫忙的話就早一點說啊。」

文琦拾起背包走了出去，坤翰將道具塞進紙袋，放在辦公室的桌上後也追了出去。

「妳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嗎？」文琦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，坤翰在她身後問道。即便是八月，夜晚的校園也帶著一些涼意。文琦的腦海中閃過了回家路上會經過的竹林、小徑，還有那間看起來已經沒人居住的矮平房。

「欸，」文琦轉過身說：「你的室友是不是不在？」

坤翰露出驚訝的表情，但嘴角卻又不自然的抽搐著：「對、對啊，妳不會想來睡吧？不好吧……」

「沒有什麼不好的吧。我現在回家洗個澡，再上床就要四、五點了，睡不到兩小時又要趕回來……」文琦用像是在解釋課本上的例題一樣的口氣分析著，「……反正暑假時你室友也不在，這麼晚舍監也不會管，而且睡過頭你也可以叫我，有什麼不好？」

坤翰聳聳肩，故作鎮定地說：「隨便妳吧。」但他此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上揚了。

 

坤翰的房裡果然一個人也沒有。

文琦選了個靠近窗，離坤翰最遠的位置，把自己的背包放在椅子上，開始在裡面翻找起東西……

「妳要洗澡了吧？」坤翰問道，文琦沒有回話，於是他接著說：「妳有衣服嗎？要不要我借……」話還沒說完，文琦就從背包裡拿出一套折好的衣服，「不用。」她說道。

「那是明天活動要換的吧？」

「沒關係，我明天就不要參與有水的活動就好了。」文琦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，一邊繞過坤翰走到門邊，「澡堂是這個方向嗎？」坤翰點點頭，文琦便走了出去。

不到幾分鐘，文琦又走了回來，身上還是剛剛離開時穿得那件衣服。

「你們男宿的浴室怎麼開燈啊？」文琦問道。

「學校為了省電，所以半夜都不會開燈喔。」坤翰的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說描述天氣一樣，但文琦就沒辦法像他那麼泰然了。

面露難色的文琦呆站了一會，便問坤翰：「你能不能陪我……一起洗……」

「好啦。」坤翰用最無奈的語氣回答，但卻無法掩蓋他像是中了樂透一樣的表情。

澡堂裡果然一盞燈也沒有。

坤翰伸手撥了開關，清脆的「喀」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淋浴間，但依舊維持著原先的黑暗。

「那你就用這間，」文琦指著最靠近門邊的淋浴間，自己則是往更裡面的淋浴間走去，就在她快接近肉眼難以辨別的漆黑之前，突然回過頭對坤翰說：「如果你敢靠過來，你就死定了。」

坤翰的求生意志可以幫助他清楚的分辨出玩笑與威脅，而此時坤翰的判斷更接近後者。

「才不會呢，我又不是……那種人……」沒等坤翰的話說完，文琦便消失在黑暗當中。

接著便是一陣尷尬的沉默，只有水龍頭被轉開時發出短暫而刺耳的嘰喳聲，水在管道中流動而發出的低鳴，水花噴濺到地板時的聲響。

「欸，」最裡面的淋浴間傳出了聲音「你還在嗎？」

「還在啊，怎麼了。」

「沒有，就問問看。」

「難道妳會怕嗎？」

「才、才不會怕呢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欸，你倒是說點什麼？」

「……」

「不好笑啦，坤翰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不、不要鬧囉，你還在吧？你還在就回話喔。」

「啪答」一個清脆、響亮，而且在寂靜中特別明顯的聲音迴盪在浴室間。

那是什麼聲音？雖然想問，話卻卡在喉頭， 只能發出嗚、呃的喉音。

「啪答」又一聲傳來，同樣響亮，而且這次又稍微大聲了一些。

「啪答」

外面的水聲也蓋不過那明顯得過份的聲響……

「啪答」又一次，比前一次更大聲，更接近，「啪答」那聲音究竟是什麼，不用說出來，早已經了然於心了……那是腳步聲，但是……是誰的？

「啪答」「啪答」「啪答」「啪答」腳步聲突然加速，「啪答」「啪答」「啪答」

「啪答。」停在了最深處、最陰暗的淋浴間門前。

「坤……坤翰……是、是你吧……回話啊……」女聲虛弱的問道，但門外沒有任何人回話。

即使在黑暗中難以辨別細節，但腳步聲以及門縫底下微微晃動的暗影，都說明了此時的門外有著誰，有著誰，誰呢？

「你在幹麻？」文琦的聲音從澡堂外傳來，坤翰嚇了一跳，趕緊轉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。

坤翰的聲音微微顫抖著：「妳、妳怎麼在那？」

「你、你、你怎麼在那……」文琦笑了笑，不以為意地說：「別裝神弄鬼啦，嚇不到我的。」

坤翰此時才注意到文琦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，頭髮還因為水氣而粘在她的頸上。

「妳、妳剛洗、洗好澡嗎？」坤翰問道。

「不、不、不然呢？」文琦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耐煩，好像回答坤翰的問題，會拉低自己的智商一樣，「我洗好澡之後，回去房間沒看到你，想說你會不會還在洗，所以過來看看你啊。」

「妳、妳在那，那這裡？這裡是誰？」坤翰的目光從文琦轉回了他原先想惡作劇的淋浴間……

「那裡有誰嗎？」文琦伸手去摸了下開關，「喀」澡堂亮了起來。

坤翰被突如其然的光線刺得瞇起了眼，但即使如此，

還是足夠清楚得讓看見眼前的光景：

 

 

門緩緩敞開，空無一人的淋浴間內沒有任何人，掛在牆上的蓮蓬頭還在不斷的沖著水，

還有地板上一雙骯髒且令人作嘔的泥腳印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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