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日誌】讀《聊齋．江城》有感

這學期不聽眾人勸阻，硬是選了一門大刀教授開的選修——古典小說選讀。
一方面是那反骨的天性作祟，二方面對兩年前選填志願時的作家夢有所交代。
果不出我所料，鑑於自身才鈍學淺，早先三個小時可說是痛苦至極。雙眼欲闔卻又如坐針氈，搞得自己比〈江城〉裡的高蕃還不堪。
但另一方面，自己熱愛被文字填滿想像的心情也重新被拾回。當自己因為懶散怠惰而棄書投影之後，已鮮少再拿起書本逐字細讀，此次亦是大好機會重新燃起我對自身學科之熱情。

說了這麼多，實際上不過是倍感壓力，故藉筆墨抒壓，實際上不過是半夢半醒之際，空談夢囈罷了。

〈江城〉講一名叫江城的美麗女子與英俊秀才高蕃相戀。
原以為郎才女貌、天造地設，沒想到江城脾氣暴躁又善妒，時常羞辱高蕃，甚至拳腳相向。
高蕃母親後夢見一老叟，說江城前世為長生鼠，而高蕃誤殺之，結下因果，唯日唸經可解，故高蕃父母日夜唸經，終於讓江城痛改前非，成為賢妻良母。
〈江城〉是相當吸引人的一篇故事，無論是人物的塑造、描寫與情節的安排，都再再顯示江城這一女子的蠻橫與霸道，以及高蕃償還因果的痛苦樣貌。

其中有一段，講高蕃受不了江城施暴，逃回父母家中。父母見高蕃狼狽的樣子，還不及詢問，江城就追了進來。也不管公婆在側，一把抓住高蕃就是一陣猛打。打完氣消之後，什麼也不說就離去了。

還有一段寫高蕃與其他同儕在酒館喝酒，請了一名名妓謝芳蘭陪酒。芳蘭與高蕃互有好感，但高蕃卻因害怕江城而不敢踰矩。不過酒過三巡，微醺的高蕃也逐漸忘記了江城的恐怖，開始與芳蘭有更親密的交往。天色漸黑，只剩下另一桌的美少年與僕從，眾人皆不識這二人。直到美少年離席，僕從才跑過來向高蕃說：「主人回去要找你說話。」高蕃臉色大變，眾人都不解，唯獨高蕃知道……因為那個僕從正是江城的丫鬟，而美少年就是江城。

我猜大多數的意見恐怕是同情高蕃，或責備江城的不講理。
我卻有些不同看法。

《聊齋》寫江城是：豔美絕俗，而他的男裝亦是高雅的美少年。又寫高蕃選擇良苛，大多數的女生都看不上眼，見了江城第一眼就愛的火熱，可見其外貌絕非一般，從文句間更透露了江城應是高冷型的美女。
所以這一整篇故事在我看來，就是有著美麗外表的高冷女主，瘋狂的凌虐抖Ｍ男主的故事。
基於個人生平經歷之異同，看到抖Ｍ自然也會產生：排斥、同情與羨慕之差異。
大多數人的人生都如春風輕撫、輕舟遊湖的順遂，無奈我的人生如急風驟雨、坎坷崎嶇，故前者總是在排斥與同情間游移，我卻不自覺得產生了一股羨慕之情。

一來高冷並非世間常見之屬性，通常自稱高冷或被他人封上高冷名號的人，只是孤芳自賞或性格偏激罷了，就我過往經驗見到的無一例外。
二來古諺說：「愛之深，責之切。」 愛的反面從來就不是恨，而是默視。江城面對高蕃的行為舉動，哪次不是看在眼裡，甚至自行猜忌。雖然蒲松齡說江城把高蕃看作仇人，在我看來卻是毋庸置疑的深愛，甚至是用盡了生命之氣力在愛。此種強烈的愛情熱度，一直以來都是我最尊敬與崇拜的，像是蟬蟄伏十七年，在一夜之間繃出，再用盡一生之氣力鳴唱數日，最終以死做結。有哪個環節不感人？有哪個環節不讓人肅然起敬？

雖說如此，暴力絕對不該是愛的表現，非情投意合的暴力更是如此。《聊齋》筆下的高蕃像是一個可憐的受害者，求助無門又無法自救，只能被迫接受江城的欺侮霸凌。即便在兩人久別復見或分居再聚的過程當中，高蕃不怕頂撞父母也要與江城結合，可以看出高蕃對江城的愛絕對不亞於她。但在受暴力的過程當中，實在無法看出高蕃有一絲的愉悅或陶醉。
兩人在我看來並非受了因果的箝制，而是受了對對方的愛所箝制。如果無愛，江城大可視若無睹；如果無愛，高蕃也大可一走了之。但兩人卻選擇了最痛苦、最折磨的方式持續，如果不是愛，那又是什麼？

然而愛絕對不是萬靈丹，不會因為某甲很愛某乙，某乙就會在某日突然頓悟，痛改前非。故事尚可以這麼轉折，但事實往往不是如此。
給予一個人的愛越多、越沈重，如果對方不懂的承擔，那往往是撕心裂肺的互相折磨罷了。

說了這麼多，夢也差不多醒了。
回顧〈江城〉一篇，即便充滿古早的父權思維，早已不合現代之進步。然劇情曲折、情節生動，還是能夠吸引讀者的目光。最重要的，以一篇志怪小說來說，它的獵奇成份絕對足夠。
看著過癮，讀罷也會為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感到滿足也說不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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