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日誌】四的狂想曲

四。
對於華人社會來說不算是個太吉利的數字，醫院、公寓沒有四樓，紅包也要避開四開頭或結尾。

死。
因為四與死音近，所以就被連累成為死亡的象徵。
但死為什麼是不吉祥的？


死亡是與生者永遠的別離。
如果兩人有著強烈的情感與羈絆，那或許死亡真的可憎、可怕。
但對許多行屍走肉來說，活著就只是活著，除了規範、束縛，活著就只是活著。

我自認對死亡的敬意或恐懼都低於平均值，尤其是當我的情緒高漲或極端低落時，
對於心跳停止、腦波中斷的恐懼就會瞬間歸零。瞬間我會變得天不怕、地不怕，我會大膽的挑釁掌管我生死的神，無恥的要求祂將此刻的情緒永久的保存，不然就直接殺了我吧！

但下一刻，我的心情哪怕只是一丁點回復了正常，我就會重新拾起那股原始且令我厭惡至極的恐懼——「我還有未完的事業」或「身邊的人會傷心難過的」——就算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給自己的恐懼穿上名為謊言的華美外衣，依舊沒有想要揭穿的念頭。

過去我曾經寫過一篇短文，標題是：〈The death of the beauty〉，關於一個男孩十分懊悔他放手讓女孩走，女孩走向了他人懷抱，最終又走向了冰冷的潮水的悲慘故事。
結尾我想用我微薄的力量呼籲人們關注身邊的情緒搖擺的人，並且試圖讓那些正步入潮水的人回頭看看岸邊的景色。

我是多麼自私、殘酷。

當我自己朝著白色浪花走去時，我沒有忘記回頭——
那是一片黑暗，卻用令人難受的強光燒灼著你的雙眼。
我不認為那會讓我想回頭，只會讓我繼續往浪花狂奔而去。



一個人跌落山崖，當你發現他時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，用盡全部的力量告訴你：
「殺了我吧。」
他全身是大大小小的傷口，血還未乾涸就被膿給掩蓋。雙眼也看不清你的樣貌了，但還是重複著那句：「殺了我吧。」
你知道只要用石頭快速的從頭砸下去 ，他在感受到痛苦之前就會死去的，於是你決定……
……你決定看著他重複著痛苦的呻吟，從原本希望你殺了他，到最後只是咕噥著，直到他終於不再開口。

你不是不知道他承受的痛苦有多麼巨大，你只是不願意讓自己成為了斷性命的劊子手。
於是你宣揚性命的可貴，告訴你的子女：「活著就有希望。」用你能力所及的去宣揚生命的意義與美好。
但你永遠不會知道這些帶給人的痛苦遠比一把刀插進心臟來的更多、更難熬。

 對於那些活著就只是活著的可憐靈魂來說，死亡難道不是唯一的解脫與救贖嗎？

 我不需要死後的天國，我只希望離開活著的地獄。

曾經我面對他人的無限失落時，我只能說著膚淺的廢話：「看開一點。」
「會好轉的。」
「沒有那麼糟糕的。」
事實上，我不在意他是否打起精神，是否過得好。我只是不希望他死了，而人們認為是我沒有好好的安慰他所造成的。

人難道不就是這樣自私的生物嗎？
我們不希望這種麻煩落到自己的手上，所以我們用各式各樣的場面話、客套話將他打包還給他本人。

如果有個人告訴我他尋死的念頭，我只想陪著他，聽他說完他的一切故事。
我想我會想念你的，很想很想，但每段緣份總有別離的一天，不是嗎？
至少這次的離別是你選擇的，不是嗎？
生命有太多不可控制的痛苦與絕望，至少這次出自你的決定，難道不好嗎？
我尊重你的決定，也希望你能夠獲得永遠的寧靜與安祥。

我希望你快樂，如果活著是痛苦，那結束就會是最好的決定了。




我突然醒了過來，他似乎已經不在了。
於是我可以毫無慚愧的苟活，因為我的心已經死去了。
我想我會懷念你的。

或許我不會。